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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58年 -《左手持槍》The Left Handed Gun

在拍完了《回頭是岸》後二年,Newman雖展露了一些光芒,卻還是只能在電視及小成本的戀愛故事裡當當男主角,雖然角色也算是有頭有腦的精悍形像,但大多數少男少女注意到的仍是他驚人的容貌和藍色眼睛。(例如《夏日春情》The Long, Hot Summer裡光著上身一幕,恐怕把當年在電影院看著大螢幕的南方淑女們都迷的半死。)不過在這段浪漫男主角代言人期間,《左手持槍》(Newman所接手James Dean的第二部電影)提供給他一個完全不同的角色,並且在當時傳統西部電影中散發出一股特別的神話色彩及聖經氣質。

這部1958年的電影是亞瑟潘(Arthur Penn)第一部劇情長片(之後導演過Bonnie and Clyde和Little Big Man二部經典) ,故事內容講述傳奇人物「比利」(Billy the Kid)如何一步步走向自我毀滅的過程,及以其「傳奇」背後所隱藏的悲劇。



電影的場景一開始我們看到比利隻身遊蕩在荒漠中,塑造出被世間遺棄的形象,儘管從其他人的對話中得知比利自小無父,在年少時還因別人辱罵他的母親而殺死對方,看著眼前扛著破舊馬鞍的陌生人,善良的的牛場主人唐士多不問比利的身份來歷便收容了他。寡言的比利很快的對唐士多產生歸屬感,主要是源自一次休憩時,唐士多向比利敘述了一段聖經的話語:「we see through a glass, darkly」,告訴比利人們總是透過一塊陰暗的玻璃看世界,那是扭曲且不真實的,說罷便把書借給其實並不識字的比利,也許這是第一次,比利的人生裡有人關心他,無論對方是多細微的善意。



然而比利卻因這舉動把唐士多投射成自己心目中父親的形象,他把唐士多的安全視為己任,但唐士多卻鄙視槍技這種暴力行為,在嚴厲拒絕了比利的陪同後,只留下一句:「I don't want you.」便離開了,路上他被林肯鎮連同警長等四人槍殺,以致之後比利對復仇的決心和執著。過程中比利一一解決了殺害唐士多的兇手,但期間他也殺害了一位無辜的獄警,和好心幫助他卻遭波及的老先生一家,更賠上自己二位好友的性命,等他最後一次回到馬德羅鎮上時,只有昔日一位墨西哥長輩薩爾瓦仍願意收留他,但發燒的比利卻無意識透露出自己曾與薩爾瓦的妻子有染,傷心欲絕的薩爾瓦無法再留下比利,並且無論比利如何苦苦哀求,薩爾瓦都拒絕幫助比利了結自己,最後手上已無槍的比利刻意引警長開槍射殺他,諷刺的是,當比利生命結束前,耳邊迴盪的仍是薩爾瓦妻子一句:「We don't want you.」。


追捕比利的警長亦曾告誡過比利其所作所為。

由Newman所飾演的比利小子這個角色,死之前也才22歲,小說上記載他:「柔順的像隻貓。」和「喜歡穿著潔白的衣服,對人總是很友善客氣。」很難想像這樣的年青人卻有政府懸賞了大筆金額要他的項上人頭,而當時的Newman卻已經33歲,連妻兒都有了,是個十足的成人,而比利相反的,只有小孩的思考作為,例如底下這句天真的話。

「I don't run. I don't hide. I go where I want. I do what I want.」



對於充滿成熟氣息的Newman,其實他並不適合演比利,這個角色根本就是為了James Dean而塑造,畢竟有誰能超越Dean天生缺乏父愛安全感的氣質,他人生中三部電影幾乎都建立在類似的角色上,當我看著螢幕上的Newman,更發覺這種超齡的突兀,然而隨著比利逐漸轉化成一位亡命之徒、冷血殺手時,我的想法改變了,如果導演僅僅只是想塑造出一個可憐、惹人同情的矛盾年輕人,也許James Dean是最完美的選擇,但亞瑟潘手中的比利,是一個無法判斷自己行為善惡的年輕人,他殺了四個人,卻對自己將被絞死的判決感到驚訝,他可以在屋頂上先安安靜靜向警長打聲招呼:「Hey, Boss.」再用微笑著用獵槍射殺他,Newman為了表現角色天真幼稚的演技看來十分僵硬、刻意,無法讓人信服,當然,你會因為他的天真和單純喜歡他,就好像那些所有幫助過他的鎮民,但等到一點小火花把他變成冷血暴徒時,連最親近他的人都會被傷害。(這部份Newman危險冷酷的表演則非常到位,我一直認為他可以演出十分邪惡的無良惡棍,但當時的好萊塢似乎不能容許這樣的事發生。)這二種極端的人格並存,也正好呼應了比利一生「through a glass, darkly」的寫照。





片中導演對於幾個畫面的精心處理尤其讓人驚豔,其最令人印象深刻的,便是比利策劃復仇計畫第一步時,透過充滿霧氣的玻璃與街景的疊印效果。鏡頭中比利透過浴室中結霧的玻璃解說行動路線,窗外則是復仇地點及復仇對像的實際活動,真實的人物在玻璃前變成了比利的活動棋子,二者套印的效果比在任何板子、紙張上策劃都強烈的多,很難讓人聯想這樣的創意出自50多前年的電影。

另一個獨特的處理,亞瑟潘明顯沒有刻意浪漫、美化這位傳奇人物,他安排二次「傳奇」的幻滅,第一次,比利越獄時槍殺了一位無辜的獄警,之前他都是為了報仇才殺人,但殺了獄警後他的身份便成了兇手,之前象徵英雄形象的白衣換成了沈重的黑衣。而第二次的破滅在片末,穆特里,一位對比利傳奇異常迷戀的崇拜者,一路為他收集簡報、收集傳紀新聞的怪人,他的動機似乎是個謎,只知道比利他心中是個光明神聖的形象,然而逃亡中他的幻想也破滅了,比利把他的頭按在土裡,把剪報丟在穆特里的身上羞辱他,穆特里才發現比利小子不過是他從書裡想像出來的角色,絕望中穆特里向警長告密比利的藏身地點:「He has got to be stopped.」原因是因為比利殺人犯法,還是比利踐踏了他心目中的形象?其心理內涵頗耐人尋味。





最後一幕裡,萬念俱灰的比利故意讓警長以為他要伸手開槍,事實上槍套裡早已空了,死亡前比利緩慢地轉過身來,抬高沒有拿槍的手走向警長,那姿態彷彿像是一個尋找父親擁抱的男孩。



比利的死亡是悲劇(tragedy)嗎?maybe, but he is also far from innocent.

這部電影雖然稱不上任何經典之作,但卻展現出二位導演及演員對故事的堅持與骨氣,一部沒有英雄的西部片,讓我想起某部電影裡一位製片對著編劇咆哮:「你的故事裡一定要有個英雄才行!(You must have a hero in this movie!)」的畫面,不知道現在的電影創作者還會不會有同樣的骨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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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cyjo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